一、对前列腺增生的认识
良性前列腺增生(benign prostatic hyperplasia,BPH)通常以尿频、夜尿、尿不尽等下尿路症状为主要表现,影像学检查常能见到前列腺增大。发病率随着年龄增大而增加,症状随着年龄的增长而进行性加重。最初症状常发生在50岁以后,60岁以后发病率大于60%,80岁发病率高达80%以上。目前现代医学药物治疗主要以松弛尿道括约肌及缩小增生腺体为主,药物效果欠佳时多是采用手术治疗。赖海标教授认为:近年来,虽然现代医学对于前列腺增生有着完善的治疗体系,但存在药物副作用、费用贵、手术并发症等不足,人民群众不约而同的将目光投向了中医。祖国医学中虽然没有“前列腺”这一器官名称,但是对于前列腺疾病的相关内容却相当丰富,良性前列腺增生中医一般被称为“精癃”,除了“精癃”之外,尚有“癃闭”,癃闭病名始见于《五十二病方》,《内经》有了更进一步的认识,如《素问.宣明五气》云:膀胱不利为癃,《素问.奇病论》言:有癃折,一日数十溲;《素问.标本病传论》说“膀胱病、小便闭”。中医学发挥其整体观及辨证论治的优势,结合患者体质、患者情志、外界环境等多方面因素,根据病情变化判断其症候特点,进行个体化的遣方用药,临床效果满意,获得广大患者认可。
(一)发病机制
岭南在地理上是指南岭山脉(又称五岭)以南,包括广东、广西、海南等地区,由于处于纬度较低的亚热带和热带,具有鲜明的季风海洋气候,炎热潮湿,久居此地的人阳热偏盛易见,再者岭南常年湿气弥漫氤氲,湿热易蕴结脾胃;常年高温及雨水充足,河流池塘密布且海岸线漫长,果蔬及渔业发达,造就岭南地区人民群众多食阴柔海产之品的饮食特点;因高温故喜凉饮,且喜饮清热祛湿、消暑解毒等草药煎制而成的凉茶,脾胃易被湿困或寒凝,久而化热。所以,较其他地区,岭南地区男性同胞的前列腺增生中医病机特点更加容易表现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。
(二)诊治思路
对于前列腺增生,赖海标教授认其病机特点为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。虽然前列腺增生中医病机变化多端,初起者多实证,病久者多虚或虚实夹杂,但以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为其主要病机特点,湿与热是其发病常见原因,肾虚是发病的基础,而瘀滞是疾病进一步发展的结果,四者之间相互影响和转化。
作为岭南地区知名经方医家,赖海标教授在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的病机特点上,灵活运用经方治疗前列腺增生。对于初期表现尿频尿急者,常常采用五苓散加减使用;湿郁化热,耗伤阴液者,多采用猪苓汤加减;病久肝肾亏虚,可用六味地黄丸或金匮肾气丸加减化裁;后期出现瘀滞者,可辨证使用桂枝茯苓丸、桃核承气汤一类活血化瘀行滞。前列腺增生患者日久往往容易出现焦虑、抑郁,夜尿频多影响睡眠导致失眠等情况,赖海标教授常常辨证使用小柴胡汤、柴胡加龙骨牡蛎汤等调畅肝经气机,缓解患者焦虑抑郁情绪。赖海标教授特别强调,每个患者具体情况需要具体分析,而且往往不仅仅单纯湿热或单纯虚,往往是相互兼夹,这时可以选用柴胡桂枝干姜汤、乌梅丸等经方,所以临证时谨记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的病机特点。
赖海标教授强调通过尿色辨别寒热,符合《伤寒论》第56、 282、339条文含义,“色清亮”多是无“里热”之证。赖海标教授认为尿血虽多由热邪所致,但要鉴别虚实。 如抵挡汤之实热尿血,“太阳病六七日,表证仍在,脉微而沉,反不结胸,其人发狂者,以热在下焦,少腹当硬满。小便自利者,下血乃愈。所以然者,以太阳随经, 瘀热在里故也,抵当汤主之”。猪苓汤证则为阳明热盛、热盛伤津,余热未清虚热之水热互结证。
察小便可以辨知疾病之表里属性。小便自利或清长,为邪气在表;若小便不利或黄赤,表明邪气已入里。 第56条:“伤寒不大便六七日,头痛有热者,与承气汤;若小便清者,知不在里,仍在表也,当须发汗,宜桂枝汤。”
对于前列腺增生,赖海标教授强调不要一味强调清热利湿,临床上常常遇见患者长时间服用清热利湿的中药或中成药,不仅临床症状缓解有限,更容易出现消化道的不适,清热利湿药物多数偏苦寒,长时间服用苦寒类药物容易损伤脾胃,导致脾胃虚寒,出现恶心欲呕、大便稀溏等系列临床症状。
二、辨证分型
中医认为本病主要是老年脾肾气虚、气化不利、血行不畅,与肾和膀胱的功能失调有关。赖海标教授在“湿、热、虚、瘀”的病机特点上,灵活运用经方治疗,从六经角度进行论治前列腺增生,临床效果显著。
《伤寒论》中未明确提出精癃采用经方论治,纵观《伤寒论》全书,也只有涉及狐惑、失精、房室伤、阴狐疝等几种男科疾病。但张仲景提出的六经辨证乃“为百病立法”,通治诸病。正如《伤寒论》序中言:“虽未能尽愈诸病,庶可以见病知源。若能寻余所集,思过半矣”。张仲景把常见病(急慢性病、外感内伤等)发病后的症状进行归纳总结,归为六类证即为六经病,即是说,人患病后,不论是急性病还是慢性病,不论是外感、杂病,其症状反应为六类证,临床上据患者症状先辨明六经证,再进一步辨明具体方证,有是证,用是方而治愈疾病。
六经论治精癃非辨病论治,也非专方论治,而是方证对应论治,即根据症状反应进行辨证,用八纲分析症状,先辨六经,继辨方证,求得方证对应治愈疾病。《伤寒论》中虽然无精癃的论述,但精癃主要的临床表现为尿频、夜尿、尿不尽等小便异常,而《伤寒论》中对于小便异常论述非常之多。《伤寒论》中提到“尿”“小便”“溲”共100余次, 分别见于《伤寒论》各个篇章中。其中太阳病有20个条文和7个方剂;阳明病有18个条文和6个方剂;少阳病有3个条文和3个方剂;太阴病有2个条文而无方剂;少阴病有4个条文和3个方剂;厥阴病有1个条文而无方剂,可见小便不利证治主要集中在太阳、阳明、少阳和太阴病篇。赖海标老师以小便不利为论治抓手,从六经角度论治精癃。
1.太阳病致小便异常的病机分析
太阳病之变证包括小便异常,五苓散是典型方证。 第71条:“太阳病,发汗后,大汗出,胃中干,烦躁不得眠。欲得饮水者,少少与饮之。令胃气和则愈。若脉浮。小便不利。胃热消渴。五苓散主之。”五苓散主证发热、汗出、口渴及小便不利。赖海标教授认为五苓散为调整水液异常分布的临床好用之方。“蓄水证”是指水液潴留在身体某部位。若停留在膀胱则表现为小便不利;若停在中焦则为心下痞;在上则见“吐涎沫而癫痫”;若蓄于表,则为无汗;蓄于肠则为下利;蓄于肌肤则发为水肿。
赖海标教授临证时单方或与他方合用,如柴苓汤、柴平煎、五苓散与猪苓汤合方,五苓散与真武汤合方等,并指出五苓散用量遵仲景之意则利尿之力最强。五苓散合小柴胡汤为柴苓汤,适用于小便不利与小便自利兼见少阳证者,如胸闷不适,心情急躁抑郁,咽干口苦,纳差等,临床应用机会较多,用之多验。五苓散合大柴胡汤或四逆散,适用于小便不利与小便自利兼见少阳阳明合病者,如胃脘拘急,大便干结,舌红苔黄干,脉弦数等,常见于青壮年体质较好者,前列腺炎或前列腺增生者多见。五苓散加薏苡仁、大黄、虎杖,多用于尿路感染或前列腺炎症,有小便不利为下焦湿热者,若大便干结者加生薏苡仁、大黄,大便正常者加薏苡仁、虎杖。五苓散加益智仁、桑螵蛸、金樱子,适用于夜尿多,尿频、尿量多,甚至遗尿、尿失禁,属脾肾气虚而固摄不力者。五苓散加麻黄、桔梗、苏叶,适用于小便不利合并鼻炎,或经常感冒,或汗出不畅者,意为宣肺利水,提壶揭盖,玄府开肺气宣而膀胱自利。五苓散加白茅根、仙鹤草、三七末,适用于尿血及血精者,用于通淋止血、收敛止血和散瘀止血。五苓散加菟丝子、枸杞子、仙灵脾、肉桂,多用于小便不利或小便自利伴有腰膝酸软,骨盆隐痛,会阴酸胀,下半身肌肤不温,夜尿频繁,属肾阴阳两虚者。五苓散是治疗小便不利与小便自利的专用经方,临床应用广泛,临床运用五苓散,一要抓住主证,二要重视兼证,力求辨证准确,方药到位,临床疗效方显。
桂枝加附子汤主治太阳病发汗太多后导致伤阳证。“太阳病,发汗,遂漏不止,其人恶风,小便难,四肢微急,难以屈伸者,桂枝加附子汤主之”。阳虚不能固摄卫表,使汗漏不止,既伤阳气,又伤及阴津,致使小便生化乏源,无以气化。另有桂枝去桂加茯苓白术汤,治疗表证未解夹有水饮、且有津伤之证。小青龙汤为赖海标教授临证常用方之一,赖教授指出,凡水液分布异常均考虑加茯苓,取茯苓利水之意。小青龙汤加茯苓的用方以“太阳表证、寒饮郁肺、小便不利”为特点。“伤寒表不解,心下有水气……,或小便不利,少腹满。”在方后药物加减中提到“若小便不利, 少腹满者,去麻黄。加茯苓四两”。甘草附子汤方证为表里俱虚证,阳虚骨痹外,还见有汗出恶风、短气、小便不利。风湿留于关节,气血凝滞,经脉不痛,湿邪阻滞三焦,在下表现为小便不利。
赖海标教授治疗小便不利,根据太阳病之表实和表虚不同,常采用“提壶揭盖”之麻黄、荆芥、防风类药物开表,以及“塞盖止流”之玉屏风散、桂枝汤等方,临证中麻黄汤、桂枝二麻黄一汤、桂枝汤方、玉屏风散等较常用。
2.阳明病致小便异常的病机分析
猪苓汤为阳明方证,治疗阳明病误下后导致津液受伤,余热未清,水热互结于下焦,功在利水渗湿、育阴清热。赖海标教授强调临证见热入阳明时,还要通过观察小便利与不利,来捕捉阳明证的攻下时机。如小便不利,则不能攻下,否则“攻之必溏”。须待小便畅利, “屎定硬,乃可攻之,宜大承气汤”。赖海标教授临证见尿黄、烦躁等里热证时,常固护阴津,因热邪易伤阴津,好用白茅根、芦根之品,取其清热且养阴之义。
3.少阳病致小便异常的病机分析
少阳主半表半里,为气之枢机,少阳为病,则气机枢机不利,三焦水液通道失调,进而影响水液之分布。邪入少阳,三焦水液通道受 阻,故小便不利。“小柴胡汤证”七个或然证和“四逆 散”的四个或然证均有小便不利。如第96条的或然证,“若小便不利,加茯苓”,组方小柴胡汤加茯苓,此与小青龙汤加茯苓为同一用方意义。“柴胡加龙牡汤”证及“柴胡桂枝干姜汤”证,误下后,邪热内陷少阳均也可出现小便不利,可见少阳枢机不利和津液损伤有密切关系。赖海标教授临证时采用柴胡类方,或合用五苓散、桂枝茯苓丸、真武汤等治疗气机不畅之小便不利。
4.少阴病致小便异常的病机分析
真武汤为太阳少阴病合方,“太阳病发汗,汗出不解,其人仍发热,心下悸,头眩,身悸动,振振欲辟地者, 真武汤主之”。赖海标教授临证凡见患者神疲乏力、精神萎靡,畏寒肢冷,并有水液分布失调、小便不利,舌胖大苔滑、齿痕,脉沉无力,多选择真武汤或合方,振奋阳气,温阳化气利水。赖海标教授临证时采用肾气丸、 真武汤、桃花汤等治疗少阴病小便不利,效如桴鼓。
赖海标教授强调必须在熟读经典的基础上辨方证,才有方证对应的基础,重视抓主症、紧扣病机是方证对应的关键,掌握经方、重视合方,才能效如浮鼓。不要在乎于西医病名前列腺增生,抑或是中医病名精癃,关键要运用中医的思维进行辨证论治。
三、用药特点
在药物使用方面,赖海标教授推崇使用牛膝。牛膝因其形状像牛之膝而得名,善治腰膝部疾病。牛膝首载于《神农本草经》,性平,味甘、苦、酸。牛膝有川牛膝、怀牛膝之分。川牛膝擅长活血化瘀,怀牛膝偏于补肝肾、强筋骨。李时珍曰:“牛膝所主之病,大抵得酒则能补肝肾,生用则能去恶血。”自《本草衍义补遗》谓牛膝可“引血下行”以后,遂为后世所重视。《本草经疏》曰其“走而能补,性善下行”。前列腺增生与肝肾两经关系密切,病久者多是虚与瘀夹杂,且病位位于下焦,非常切合牛膝的功效。临证时对于疼痛为主,考虑淤血者,多选用川牛膝;考虑肝肾亏虚者,可选用怀牛膝,使用时一般推荐15-30克效果更佳。
四、特色治疗
赖海标教授推崇中医综合治疗,在辨证论治使用中药的治疗同时,可以使用其他的中医治疗方法进行综合治疗。比如对于疼痛为主,特别是会阴部疼痛者,可予以使用针灸或电针等改善疼痛症状;辨证为气滞血瘀者,可以结合中药坐浴及中药灌肠等方法,让药物更直接作用于前列腺,更好发挥疗效;对于腰骶部、下腹部酸痛者,可予以运用穴位贴敷、艾灸、火龙灸、平衡罐等多种中医治疗,快速缓解症状;对于失眠、记忆力下降患者,可予以采用耳穴贴敷等帮助改善睡眠。通过以上中医综合治疗,不仅拓宽了中医治疗前列腺增生的手段和方法,也让患者获得更好的治疗,症状得到更快的缓解。
前列腺增生治疗时间长,长期煎煮中药往往有些患者因为不方便停止中药治疗,赖海标教授推出多种灵活中医剂型,不仅有医院煎煮好的袋装中药,更有水蜜丸、胶囊等多种方便携带和服用的中药剂型,让中医药紧跟时代脚步,不仅贴合前列腺增生治疗时间长的特点,更是最大限度方便患者,体现赖海标教授时刻以患者为中心的从医理念。
作为泌尿男科常见的疾病,泌尿男科医生经常面对前列腺增生患者,赖海标教授强调作为医生需要做到“耐心、细心、爱心”,前列腺增增生患者受小便不利的困扰,对于病情常常担心,这时候需要医生身怀一颗“爱心”,“耐心”倾听,“细心”诊治和解释,有时候医生的一番解释和宽慰,会让患者更加安心,正如赖海标教授所言“医生本身就是一剂逍遥散”。
赖海标教授表示:对于前列腺增生,积极治疗是个重要环节,预防复发更为关键,每一个患者都可能存在诱发或维持前列腺增生的独特原因,需要患者自我审查和管理才能达到最佳疗效。这就需要患者培养好的生活及工作习惯,比如戒酒和辛辣食物、避免久坐,适当多喝水,不故意憋尿,要注意下腹部保暖,缓解压力及紧张、适当体育锻炼等等。对于体质偏颇的患者,可以使用膏方进行调体,防治复发,赖海标教授在充分认识前列腺增生的病机特点基础上,结合岭南地区的气候及饮食特点,专门制定针对前列腺增生患者的系列膏方,更加有效的帮助患者巩固疗效,防止复发。